打開南亞裔這「封閉」的社群
燭光網絡 117期 (p.8)
大部份香港人一聽到「南亞裔人士」這名詞,都會有類似的想像:黝黑的膚色、在地盤工作、操帶有口音的廣東話或根本不識粵語,也許還認為他們都有點粗魯及有體味。「危險」,大概就是一些香港人對他們最簡潔的總體印象,有時只要在報紙上看到「南亞裔」三字,很容易便會聯想與罪案有關。說到這裏,本文幾乎可以進入大部份論述少數族裔的文章的節奏,說上述的都是「刻板印象」、「不是個個南亞裔人士都作奸犯科」、「犯罪是社會壓迫」、「社會需要更多的關心他們」云云,最終帶讀者完成一次道德能量補給的文字旅程。然而,這次與基督教勵行會(下稱「勵行會」)同工的對談令本文注定不落這俗套。
「南亞裔的社群很封閉。」勵行會油尖旺少數族裔人士綜合服務中心Tommy如此說。「這中心的服務對象,是油尖旺區的南亞裔人士。我們還會聘請一些南亞裔的青年去做一些外展,如聯繫、推廣活動等工作。」Tommy提到聘請華裔與南亞裔人士作外展工作的分別,若只有前者前住的話,成效不及後者的一半。外展工作一般需要華裔和南亞裔人士一起。因為南亞裔人士與非南亞裔人士的交流意欲很低,所以聘用南亞裔青年的成效會高很多。這個情況,就是他所指的「封閉」的意思:在同一空間,同一街道上,我們看到彼此,卻從不交流。
在港的南亞裔人士,不少已是第四或第五代了。在香港,除了原居民外,大部份由國內移居香港的人也是第三或第四代了。然而,兩個社群依然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舉簡單一例,在香港理應無人不識的演員劉青雲,原來在南亞裔社群眼中,根本對他亳不認識。Tommy就簡單的解釋了這現象:「一個南亞裔婦人,朋友全是同族裔的人,購物光顧南亞裔人士開的商店,電視看老家的電視台,電台也只聽由少數族裔開設的網上電台。我們會覺得『特首選舉』在香港是件大事,但他們真的可以完全不知。」這種情況令南亞裔社群本應可得到的社會資源、福利幾乎一無所知,勵行會的工作之一,就是為他們引路,讓這群有份貢獻社會的人得到他理應分配得到的資源。
研究香港社會構成的學者常言第一、二代的香港人只是「過客」心理,但第三、四代香港人的本土意識則逐漸抬頭,開始視自己為「香港人」。雖然程度不同,但這情況同樣適用於新生代的南亞裔社群。他們的「本土意識」就體現在對中文的重視。由於決定以港為家,他們知道中文對就業和真正融入香港都是必須。現在,大部份南亞裔父母都重視子女的中文教育;然而,本身中文不佳的父母卻難以幫助子女學習。有見及此,勵行會舉辦大量的功課輔導班,亦安排南亞裔學生與華裔導師和義工互學互助中、英文,同時促進兩個族群的交流。
勵行會的服務向度在於幫助少數族裔融入主流社會。他們的服務是全面的,除上述的服務外,他們更有職業培訓、就業支援和婦女互助組等;未來更會發展幼兒與家庭事工,第一個南亞裔幼兒playgroup會於十月中開展。「我們的工作主要是幫助他們發展社區,加強人與人之間的連結,讓本來隔絕的社群得以與外界連結和溝通。」Tommy說。的確,「發展社區」不單是起天橋、開花園、興建扶手電梯等硬件,亦正好是描述勵行會的工作,使人與人的關係得到發展。
可能很多社福團體會把自己的服務對象描述得極度需要別人協助。勵行會的同工卻鮮有採用這種說辭。他們沒有說南亞裔人士有多窮、生活有多拮据,而只說「南亞裔的社群很封閉」,彷彿「封閉」就是一種匱乏。但假如他們能自給自足,三餐溫飽,「封閉」又成問題嗎?
「社會需要關心他們」,習慣了以這句話作為社關文章結尾的人,也許難以視「封閉」為問題;但勵行會關心的,正是他們的服務對象能否成為社會的一員,能否成為我們的鄰舍,而不是把他們當作受助者,只考慮他們能得到多少幫助。在「『社會』與『受助者』」的對立中,後者彷彿已在「社會」之外,甚至已被矮化。這種慈善的形式一邊幫助「邊緣人士」,一邊卻製造和強化他們的邊緣性。勵行會卻為我們展現了另一種模式:不以服務對象的「需要」為主導,而是要建構不同社群間的關係,讓兩者都更新轉化,學會互相欣賞及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