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近

陳偉洪   |   過去10年,搬家超過10次。一家四口,由市區搬到長洲小島接受三年神學裝備;到德國短宣一年;再回小島牧養兩年;隨後出發,旅居台灣,等候上帝的吩咐。原以為暫居數月,誰不知停留四年,與旅居、流散者同行。之後又再啟航,遠赴英國,一步一步跟隨,繼續客旅人生。
18/04/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地區:英國

離開香港四年多,似乎是愈走愈遠。

去年在台灣,曾兩度買了機票,訂下防疫旅館,期盼回港與家人、朋友相聚。無奈,一次因香港疫情爆發,另一次因女兒核酸檢測(PCR)「呈陽」,最終未能成行。

回家難,瞬間卻身處異鄉地;
離家遠,刹那可與人更走近。

離開台灣前,有「俠女」仗義,將她預備給自己「逃難」買機票的備用錢,贈予我們作盤纏;感激昔日的同窗,今天的同道,與他的一家,不只一次、兩次、三次的餞行,更騰出家中空間給我們寄存未能帶走的物資及書籍;更可貴的是,遇上了惺惺相惜的台灣牧師,他與筆者年紀相若,在艱難的時刻與筆者同行、同哭,弟兄情重,突然的分離更感相逢恨晚;還有眾多的新知相識,教會小組的弟兄姐妹,同行團契的好友同伴,都叫我們一家感受到上帝濃濃厚愛。相距遠了,心仍是近。

來到面積比香港大二百多倍的英國,竟然更容易聯繫上昔日,幾近失去聯絡的舊友。

「你們也來了英國?」
「你住在哪裡?」
「很近,駕車也不用兩個小時。」
「找天見見面,或通個電話吧。」
「你去那裡那裡時,記緊要順道來我這裡,飲杯咖啡,聊聊天。」

遠、近是相對的。由柴灣駕車或乘坐公車到天水圍,不用兩小時,但感覺卻像海角天涯般遙遠。由曼徹斯特到倫敦,坐火車或開車要四個多小時,友人卻說「我們同在英國,找天見見面。」地域似乎並不是界定遠或近的關鍵,而是人心是否願與別人聯繋。

生活在香港這繁囂的大都市,朋友、家人雖近在咫尺,但忙碌(或故作忙碌)的生活形態,叫人不大願意彼此走近。在街上、公車上、或在升降機內,目光緊盯在手機上的畫面,再配上頂級隔音、抗噪的耳機,打造出一個與世隔絕的流動私人空間。似乎在迴避一張張看似認識,卻又陌生的面孔,甚或是迴避著自己心靈內的聲音。不願聆聽,不想接觸,沒有給予自己思想沉澱的空間,那有自省、回應、行動的可能。

「忙」(或扮忙)充塞著每分每秒,就是令自己不能「閒」下來。「閒」似乎只能配上「閒人」、「閒懶」、「遊手好閒」等標籤。靜不下,停不了,何以享受個人的悠閒、閒適、閒暇,更遑論擠出閒情與友人閒聊!

英文字close亦頗有意思。親密摯友稱為close friend;當你討厭別人太貼近自己,你會說:I hate people standing too close to me;當東西完全緊貼,或不能讓人或事再進入的時候,close就是關閉、封閉的意思。似乎真正的親密,是需要給雙方一點點距離;當環境太狹小或心靈太受壓,便容不下別的聲音,人乾脆就把自己關閉起來。

外國的月亮並沒有份外圓,地方卻肯定比香港大,生活節奏也相對慢。地大令人心廣,我們亦有較多時間、空間聆聽自己的內心,細察自己的需要。但願在這空間的移動,我們可以發現:與家人、朋友、鄰舍、甚或他者的關係,遠比費煞思量、竭盡心力所賺取得來的錢財、地位、名譽更為重要及寶貴。

朋友,衷心謝謝你的留言對話、來電、視像通話、相約見面,甚或是開車數小時,移駕到訪詳談。真的,不管在英國、台灣、香港,「說了再見,約定再見,就會再見。」[1]


[1] RubberBand歌曲《Ciao》的歌詞,RubberBand:〈RubberBand - Ciao MV〉,YouTube,2021年6月18日,網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pjJmMDyjvM(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