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迷惑
生命倫理雙月刊 5期 (p.4)
「願我生的那日和說懷了男胎的那夜都滅沒。」(約伯記3:3)
人生真的是這麼無奈嗎? 約伯經歷了人生莫大的痛苦,要咒詛自己的生辰,「願黑暗和死蔭索取那日,願密雲停在其上……」當我們回顧自己的一生,其實很多東西是十分無奈。我們的生是一團迷惑,生命從那裡來?為何要生我為廣東人? 我們的膚色、家庭環境、父母都不是我們選擇,而這些影響我們一生重要的條件卻不是我們可以拒絕。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用被拋進(Thrownness)來形容人生的開始:生命是一個謎,人的一生是被拋進來的,是誰做主導,他沒有說,但卻說盡了人的無奈。人的自由很少,生命開始已被決定,而死亡又是不能逃避。人生好像一場無奈的鬧劇,被人粉墨登場,推出了舞臺,自己還未知道要扮演甚麼角色。
十多年前香港話劇團上演過一齣翻譯劇「等待果陀」。劇中主要是兩人對話,十分無聊,盡是沒有意義的閒談。他們在一棵枯樹旁等候果陀的出現,始終不見人影,常常有使者說果陀快到,結果仍是白等。對話者無聊,坐立行止,穿衣脫衣,指東話西。「果陀」可能指上帝,人類在歷史上等候一個給予人生答案的神,可惜等候不到,或壓根兒沒有上帝,以致人生成了一片蒼白無意義的事實。西方文化由中世紀以上帝為中心,到啟蒙時代以後以人為中心,人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甚至不要去問人為何要來到世上。當人故意忘記自己的有限,面對將來,彷彿充滿無限盼望。十八、十九世紀一片樂觀看法:認為人只須憑著人類的智慧、理性便可以創造美好的未來。教育的普及、道德的自主、科學新發明都叫人相信天國指日可待。可惜經過兩次大戰,人類再次被逼殘酷地面對自己心底的問題:人是有限的,人的罪性使人陷於無法自拔的窘境。人不再樂觀地相信天國指日可待,反之,人類懷疑以往理性所建立的道德系統、社會結構、文化路向,是否顛撲不破? 六十年代開始,一切有形的系統和權威,都面臨嚴峻的挑戰,隨時有被拆散的危機。
等待果陀的人仍在等,果陀已經來到,可是人卻茫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