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受害人向報章說「不」

30/11/2000

人倫間的互信有如軟墊把衝突化解,誠信的破壞所帶來的影響可以蔓延至社會的層面,讀畢近年風化案的報章報導,感慨良多。強姦、非禮以至輪姦似乎比以往多,受害人所承受的又豈止是身心靈的重。近期部份的香港性罪行發生在高信任程度的人倫關係中,例如教師與學生、醫生與病人、丈夫與妻子、甚至是父母子女之間,這些受害人付出的信任落空了,面對的是那驅散不了的人倫危機感。受創的回憶如枷鎖般綑綁受害人,令原來高壓的城市生活更添沉重,生活壓力更難化解。報章錯置了這類案件的價值,把受害人傷痛經歷「編」成如風月小說,並把它推出市場出售……這些報導有否令受害人雪上加霜呢?到底報章有沒有權把受害人的性侵犯經過扭曲放大,甚至把受害人的相片?做n呢?讀者可以怎麼回應呢?就這些問題,我們訪問了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教授梁偉賢先生。

現時報章處理風化案手法是「失實」及「誇大」

風化案是關於性及比較煽情的事情,梁教授認為報章傾向以煽情及放大(sensationalize and blow up)手法報導案情。記者不可能目睹整個的案發過情,因此鉅細無遺的報導,很多時候是記者基於有限的事實,以想像力堆砌出事發的經過。加上報社不甚著緊報導細節的真實性,「失實、誇大是難以避免」梁教授說。

被問及報章?做n受害人的相片時,梁教授直指報章沒有誠意保護受害人,這些相片雖然加了「格仔」,奈何受害人的身份卻不會因此而被隱藏,那些認識受害人的讀者,例如同事、親人、鄰居等,很容易便能從受害人衣飾甚至從已「格仔」了的面貌認出受害人的身份。

一個「普遍違反專業道德操守」的嚴重問題

梁教授認為這種報導是沒有專業道德操守的報導手法,因此是一個嚴重的問題。現在風化案報導會令受害人再一次經歷被侵犯的傷痛及心理打擊,另外受害人在被侵害後仍要面對身邊的人,這會帶給受害人額外的壓力,到一個地步受害人可能要逃避他們。此外,香港現時報章大部份都失實並誇大地報導風化案,從橫向的角度看,這也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不過讀者能從報導中知多一點嗎?風化案都是曾發生的事,讀者不是有知情權嗎?梁教授認為讀者知道有人曾被性侵犯已足夠,讀者不會因為一張受害人的相片及更仔細的報導而有更多的得益。強姦及輪姦這些字眼已相當可怖,為何還要讀者一同經歷這些可怖的事呢?

一個「難以逆轉」的結構性傳媒問題

風化案失實誇大報導是一個結構性問題引伸出來的現象,這不是一個出現片時的表層現象,而是一個有根的問題。他續說現時香港的社會情況,很難有重大的扭轉,梁教授列舉了數個因素支持這一個論點。第一,香港讀者普遍教育水平不高(新移民數目日增);第二,報章市場可供選擇的不多;第三,香港人太忙,生活節奏太快,連娛樂也要即時的感官刺激。基於以上的原因,他認為這是大勢所趨,以現時的情況而論,實在沒有逆轉的可能。

利字當頭、漠視責任

現時辦報人最主要的考慮是銷路,他們普遍認為越煽情誇大的報導便有越高的銷路。梁教授指出縱然這個看法沒有學術數據的支持,但從讀者角度而言這些煽情報導又確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為他們提供茶餘飯後的話題。報社甚至視這些報導為「娛樂」吸引更多的讀者。

梁教授指出現實就是沒有辦報人會與自已的「銀包」作對,不偏不倚報導的代價是銷路下降,而煽情誇大報導的立見果效是「銷紙」更多,這不單是辦報人的矛盾處境,其實也是香港讀者品味及思維的諷刺。

誇大煽情的風化案報導的而且確能吸引多一些讀者,提升銷路。問題是當讀者看慣了這類煽情的報導後,報社又要以一些更駭人聽聞及煽情的報導來刺激銷路,在這個惡性循環中,到底要多少的風化案受害人再受害呢?

記者要服從報社,讀者卻可以選擇

當談到記者在面對上司給予壓力時可以怎樣選擇,梁教授突然有感而發,輕嘆後徐徐地道︰「其實他們選擇不多」。雖然記者到最後仍然要服從上司的指令,但梁教授卻堅定的認為記者應該在這大氣候下忍耐到底,因為在適當時候他們便能發揮他們的影響力。那麼讀者又有沒有客觀上的選擇呢?

在這問題上梁教授表達了他對現時幾份暢銷報既愛且恨的矛盾心情,一方面他們有違反專業守則的地方,但另一方面這些報紙卻又能有效地提供多元化的資訊及頗有效地監察政府。讀者往往被這類報章所提供的娛樂資訊及消費優惠吸引,讀者本身也可能陷入這種既愛且恨的矛盾當中。梁教授認為讀者不應忽略他們的市場力量,有效行使這些力量是抗衡濫用新聞自由的有效力量。但讀者如何懂得選擇呢?

迫切的傳媒教育

末了我們談到傳媒教育,他認為這是必要而且更要把它納入中小學的常規課程中,讓新一代盡早認識如何面對傳媒及相關的讀者權益。

訪問後記

其實傳媒教育的對象又豈止是新一代呢?社會上有強姦、亂倫、非禮甚至輪姦,這本身已值得整個社會去好好的反思;有報章以失實誇大煽情的手法報導這些罪,並當娛樂銷售,刺激讀者的感官,這就更值得社會痛心疾首;不過,當讀者看過這些報導後,變得麻木並視風化案為八卦新聞般與人談論。你和我又有否醒悟到原來我們身處的所謂「高科技知識型」社會中,連反省的智慧、同情受害人的憐憫及嫉惡的義憤也欠奉,面對這樣的社會,我們能不能為此而譜一首悲歌、掉一滴哀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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