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數碼土著」同行

梁麗娟博士   |   香港中文大學新聞及傳播學院導師
18/01/2011

對不少家長來說,互聯網是子女與他們之間的鴻溝,是家長無法觸及的世界。與互聯網一起成長的一代被稱為「數碼土著」(Digital Native),互聯網世界就像他們與生俱來的成長環境,難怪有瀏覽器名稱為「原始森林」(Safari),意味著網路世界可以像森林般尋幽探勝,驚險刺激程度不遑多讓。

像不少已發展國家一樣,香港政府對互聯網的取態是放任其發展,規管它的法例比傳統的電子傳媒更寬鬆,例如塗鴉是法例不容許,但在網上惡搞卻似乎沒有甚麼懲罰;又例如侵犯版權是違法的,但網上非法下載、侵權比比皆是,政府亦難以嚴格規管;至於色情及暴力內容如何氾濫,更不用細表。政府是否願意監管是一個問題,而客觀上能否做得到又是另一個問題。大部份發達國家故意讓互聯網在一個較寬鬆監管的環境下成長,讓它在發展知識型經濟上,扮演火車頭的角色。既有此經濟誘因,即使帶來一些社會及文化問題,難怪政府也只好「隻眼開隻眼閉」了。

因此,像打開了的「潘朵拉盒子」,互聯網令好的壞的都傾倒出來;我們不能期望政府會在虛擬空間保護我們的下一代,它的存在已經是一種生活現實,家長一定要有所行動,認識過度沉迷互聯網可能會出現的問題,特別對年輕人成長可以造成的人格障礙,宜及早部署。

互聯網防礙群體生活

互聯網對成長的孩童造成的其中一個重要問題,是令青少年比上一代更足不出戶。對家長來說,小孩待在家裡似乎較在街上流連來得安全,因此都很樂意讓他們在家上網或玩遊戲機。特別在炎熱的夏天,躲在空調中玩遊戲機始終較在戶外踢球舒適,因此孩子(特別是男孩)會變得愈來愈深閨。成長中的男孩子長期孵在家裡其實是一個警號:心理學家認為男性天生對大自然及戶外活動有所嚮往,因為戶外的環境(如狩獵、歷險)或戶外的體育活動有助他們釋放其侵略的情緒,亦有助他們認識世界,掌握生活在大自然的生存本領。另一方面,戶外活動令青少年人有更多的群體活動,學習互相合作、訂立規則及解決問題等,這些社群生活都是在虛擬的網上世界無法獲得的。

今時今日,互聯網的虛擬空間已經令少年人失卻征服大自然的興趣與能力。在一些家長講座,我不止一次遇過無助的家長,投訴已大學畢業的兒子長期躲在家裡不願就業,即使勉為其難工作亦不會長久。這些年輕人的問題不是罕有,而是愈來愈普遍,主要原因是年青人成長以來已很少進入真實世界,他們即使在虛擬世界如何「升呢」,亦難以轉化成為在真實世界生存的本領:如與人相處、談判能力、有勇氣承擔責任、遇到問題不會退縮、有能力做好一件任務等等,太多的性格培養不能假手於互聯網。家長若不正視網絡世界對孩子成長造成的潛在危險,只會為自己日後帶來更多的問題。

虛擬世界缺乏道德感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虛擬世界難以建立青少年的道德感。青春期青少年的腦袋成長得特別快,他們在孩童時期接受的道德價值,到了青少年時卻往往希望挑戰有關的規範,以了解所謂社會規範是否有意義;因此現實社會如何危險,它仍是一個有規範的地方,不守法的人仍會受到法律的懲治或社會道德的譴責,例如店舖盜竊、誹謗、侵犯私隱等等,都被認為是不當的行為。

然而在網上世界,基於上述所說的寬鬆措施,基本上是一個接近「無皇管」的狀態。青少年在網上盜竊別人的戶口、寶藏或個人資料,有時更被視為英雄;而網上欺凌,更無日無之,網上世界講求的自律,對一群缺乏強烈道德意識及自我控制能力的年青人來說,可謂緣木求魚。道德及責任感是建立獨立人格的基石,家長應該留意沉迷互聯網可能對這方面帶來的破壞。

互聯網產生的問題可謂罄竹難書,最後一提的是榜樣(Role Model)。年青人成長要靠賴一些他們樂意模仿的偶像,令他們知道值得持守的價值及信念。近期看過一個小故事,講一個單親家庭成長的少年人,很不情願跟隨母親探望在老人院中患上腦退化症(前稱老人痴呆症)無法溝通的外祖父。但他意外地在該處認識一個對患腦退化症妻子不離不棄的伯伯。少年人從伯伯身上獲得父親般的關懷。他多次詢問對方為何仍這麼有耐性服侍妻子起居飲食而不放棄她,不交由老人院代辦?伯伯解釋他與妻子數十年的恩情,不能單看她目前的狀況就斷定她沒有價值,愛的關係是要實踐的。的而且確年青人就是要這樣活生生從成人身上看見價值及信念的可行,他們才有決心及勇氣付諸實行;奈何互聯網世界不會歌頌切實去愛及生活的平民百姓,它只會令人更退縮在屏幕後面,沉醉於虛無飄渺的情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