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性別爭議的背後
燭光網絡 158期 (p.8)
2024年巴黎奧運會已圓滿落幕,當中女子拳擊比賽項目出現了性別爭議,阿爾及利亞選手哈莉芙(Imane Khelif)和中華台北選手林郁婷在她們所屬的級別拳賽中取得冠軍,但外界對她們的性別有所質疑,因二人在過去的賽事中曾被國際拳擊總會(IBA)取消參賽資格,會方稱二人有XY染色體,不符合參加女子比賽的標準。
國際奧委會(IOC)對參賽選手的性別狀況有其指引,認為所有人,不論其性別認同、性別表達、性別變異(sex variations),應在安全且無偏見的環境中,並以最符合他們性別認同的組別參與比賽。但不同體育協會可自行制定男女組別的參賽資格標準,以確保同一組別內的任何運動員都不會面對不公平和擁有不成比例的競爭優勢。因此,本屆巴黎奧運有多項賽事都對跨性別運動員設下了門檻:划艇賽事的要求被指為近乎禁止跨性別運動員參加女性賽事;田徑、游泳、欖球、板球、單車項目,跨性別選手須在青春期前完成性別轉換(transition)才能參加女子組別賽事;三項鐵人、網球和射箭項目則要求選手的睪酮水平在指定標準以下。[1]
國際拳擊總會因著某些問題被國際奧委會撤銷承認其官方地位,因此由上屆東京奧運開始,奧運拳擊賽事都由奧委會成立的工作小組負責,該小組沿用了2016年里約奧運對跨性別運動員的規定,[2] 跨性別女運動員(即生理性別是男,性別認同是女)毋須接受性別重置手術也可以參加女子組賽事,但體內睪酮在比賽前12個月內及比賽期間不可高於10 nmol/L。[3]
在本屆奧運的拳擊賽事中,對於兩位備受爭議的女性拳擊選手,奧委會並不會考慮她們是否有XY染色體,只要她們的護照顯示其性別是女性,便具備參與女子拳擊比賽的資格。[4] 早在2011年11月,奧委會已宣佈棄用以睪酮檢測結果作為參賽標準的框架,因此她們亦不用接受睪酮測試。至於跨性別女性參與女性賽事是否公平,可參閱筆者所寫的〈跨越了公平的跨性別運動員〉,[5] 但其實今次爭議並不涉及跨性別運動員參賽。
兩位拳擊選手都不是跨性別人士,她們由出生一刻開始都是以女性的身份生活。但她們二人的外表是比較男性化,如果單憑外表,相信有人會誤會她們是男性。國際拳擊總會沒有進一步拿出她們體內有XY染色體的證據,大眾也不能斷言兩位選手的身體狀況如何。但在科學上,女性體內是否有可能存在XY染色體呢?
人體的第23對染色體是性染色體,一般來說男性的性染色體是XY,女性的性染色體是XX。女性體內應該不會出現XY染色體的,但其實有例外的情況,性發育障礙(Disorders of Sex Development,DSD)會令女性體內出現XY染色體。
性發育障礙是指一系列染色體及基因異常所引致的性別發育異常狀況,包括10多種病症,包括我們日常提及的雙性人,導致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涉及複雜的生物化學反應,影響胎兒發展和日後的成長。5α-還原酶缺乏症(5-alpha-reductase deficiency)是其中一種性發育障礙,患者的性染色體是XY,但因基因突變而未能產生其中一款5α還原酶SRD5A2,而該款5α還原酶的作用是將睪酮轉化為DHT,而DHT在胎兒成長期間會使陰莖和陰囊(即外生殖器)發育成形。因此5α-還原酶缺乏症患者出生時,由於其下體表徵看似一般女嬰,所以會被當為女性照顧。到青春期時,另一款5α還原酶SRD5A1正常運作,便會製造出大量DHT,原本的女孩身體會發育為成年男性身體,患者到了此時才發現自己患有5α-還原酶缺乏症。因此,雖然出生證明顯示其性別是女性,但患者的體內會有XY染色體,睪酮水平也會比一般女性為高。
另一個出現在XY染色體人士身上的性發育障礙,是雄激素不敏感症候群(androgen insensitivity syndrome),[6] 由於雄激素受體基因的變化,影響身體對雄激素(androgen)作出反應。部份患者對雄激素完全沒有反應(complete androgen insensitivity syndrome),其外生殖器發展成女性的性徵,因而被當為女性照顧,但其體內既沒有子宮及卵巢,兼有睪丸在其腹腔中。部份患者對雄激素有部份反應(partial androgen insensitivity syndrome),根據反應的程度外生殖器會發展成介乎男性與女性之間,故有可能被視為男性或女性撫養。
因此,一個出世紙顯示其性別為女性,也一直以女性身份生活的人,體內也有機會存在XY染色體。而其他性發育障礙的狀況,也會令XX染色體人士的外生殖器發展成男性的性徵,令患者被視為男性撫養。雖然情況算是罕見,但在全球人口中,性發育障礙的患者也有一定數目,社會應如何看待他們的性別,按出生文件、性染色體,還是按他們的意願來劃分呢?
性發育障礙人士有參與運動競賽的權利,另一方面,性發育障礙的女運動員體內睪酮比一般女性高,雖然個別運動項目對運動員體內睪酮水平有所限制,但仍有可能構成不公平的情況。如何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有待社會尋求共識。
[1] Lucy Middleton, “Which sports will allow trans athletes at the Paris Olympics?” Context, last modified July 4, 2024, https://www.context.news/socioeconomic-inclusion/which-sports-will-allow-trans-athletes-at-the-paris-olympics.
[2] “Joint Paris 2024 Boxing Unit/IOC Statement,”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last modified August 2, 2024, https://olympics.com/ioc/news/joint-paris-2024-boxing-unit-ioc-statement.
[3] “Rio 2016: Olympic body changes transgender guidelines,” CNN, last modified January 25, 2016, https://edition.cnn.com/2016/01/25/sport/transgender-olympic-athletes/index.html.
[4] Graham Dunbar, “Sex eligibility rules for female athletes are complex and legally difficult. Here’s how they work,” AP, last modified August 8, 2024, https://apnews.com/article/sex-eligibility-tests-female-athletes-07572d23d409126a8e069cb0bced1706.
[5] 張勇傑:〈跨越了公平的跨性別運動員〉,《燭光》,第139期(2021年7月):16–17,網站:https://www.truth-light.org.hk/nt/article/跨越了公平的跨性別運動員(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9月11日)。
[6] “Androgen insensitivity syndrome,” MedlinePlus, last modified April 1, 2024, https://medlineplus.gov/genetics/condition/androgen-insensitivity-syndrome/.